郁锋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，宁跃以为他在欣赏自己的丑态，又凶道：你干嘛？

  哭的时候，其实他的大脑是很恍惚的。

  比起喝酒时的恍惚，这种恍惚又添了几分的虚弱，浑身软绵绵的，没什么力气。

  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，他这是在趁病行凶。

  好在郁锋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，他对宁跃几乎是包容的，隔着被子抱住了宁跃，把宁跃往怀里摁，下巴抵在宁跃的头上，对着他道：怎么了这是？生个病把人都给生得娇滴滴的，不是最不想和女生一样，别人抱着哄吗？

  宁跃没想到他知道。

  这可以说是他认识郁锋以来，郁锋说过最温柔的一段话了。

  温柔到他都有点不敢相信。

  郁锋吻了吻他的头发，拍着他道：睡觉吧，睡完起来就好了。

  可能是药效的作用，也可能是被拍着真的催眠，宁跃还真就睡着了。

  这次，他没有再做任何的噩梦，梦中一片祥和，他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，也不需要蜷缩起身体，就很有安全感。

  宁跃以为，再醒过来的时候，会是晚上。

  然而外边的天都没黑，只不过房间里的光线有点昏暗，床头柜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上了个烤火的小太阳，正好对着他的方向，他身上那种又热又凉的感觉终于下去不少，只是还有点虚弱。

  宁跃扭过头去，发现睡在他身边的郁锋。

  他一动，郁锋就醒了。

  他虽然和郁锋靠的很近，但是两人的被子是分开的，倒不是郁锋嫌弃他，而是两人盖肯定要进风，所以郁锋把他房间里的拿了过来。

  宁跃难得见郁锋刚起来的模样，以往都是郁锋先醒。

  原来他才起床的时候，和普通人一样，声音的音色也会变得有点喑哑，他下意识摸了摸宁跃的额头，缓缓道：退烧了。

  宁跃身上虚弱，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。

  他想起来，在他睡觉之前，还朝郁锋又哭又闹，有点没良心了属于是。

  宁跃忽然道：郁锋。

  以前的时候，他这么叫郁锋，要么是受到宋女士的脑瓜崩，要么就是被郁锋面无表情地看着，但是今天，可能是顾念他生病，郁锋还应了一声。

  我早晨起来的时候，在想，咱俩现在的关系，究竟算什么？在公众的眼里，我们算什么？在你父亲的眼里，我们算什么，如果我妈还在世的话

  郁锋的脸色变了。

  他道：你现在还在生病，不要乱想，这些事情应该是我要去想的。

  宁跃道：为什么我不能去想？

  郁锋道：因为我是你哥。

  这个理由，让宁跃意料不到。

  他沉默了一下，你还真的想当我哥？

  我当然不想，郁锋这次的回答很简单，我不想当你哥，我只想当你的男朋友，我上次给你咬，你觉得那是哥哥能对弟弟做出来的事情吗？

  说起上次，宁跃本来有点苍白的脸，挂上了点血色。

  郁锋抱住他，轻轻问：宁宁，不要乱想好不好？就算是想了，也要及时告诉我，你告诉我你想这些是为什么？

  宁跃道：我今早想

  他恍惚了下，我今天早上想，与其多一个会分手的恋人，不如一直当兄弟。

  是的，他早晨的想法是，他们的关系根本不会有人承认，他们的性质，比起同性恋来说要严重的多，更加的不为世事所容。

  在他和郁锋还没有出柜的时候，几乎都已经能够预料到后果了。

  之前的时候，他的态度模模糊糊，不肯承认和郁锋的关系，不肯承认他们之间关系的变质，可是在医院里看见郁山，和郁山提起宋悦茜，他仿佛被人从后脑勺敲了一锤。

  然而当宁跃回神，看见郁锋的眼神时，他又后悔把这话给说出口了。

  明明在心里想想就行了，他并没有真的打算放弃和郁锋的感情。

  郁锋看着他，整个人都绷紧了。

  他也好像被宁跃的话敲了一下，深深地看着宁跃，半晌才找回他自己的声音：你怎么会这么想？

  宁跃道：对不起。

  他确实是应该道歉。

  因为这件事情，在他醒过来之后，就已经想通了。

  兄弟不会照顾他一整天、兄弟不会在他身边守那么久，等他醒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摸他的额头。

  如果当郁锋的兄弟，郁锋碰都不会碰他的。

  当郁锋兄弟这件事情，从五年前，他就已经体验过了，不是吗？

  那时候郁锋是怎么对他的，他到现在还记得，他第一天被郁锋给摁着打扫完卫生，因为不服气，又把房间里的东西给弄乱了。

  第二天他估计把房间的门给敞开，等郁锋路过的时候往里面看，郁锋一句话都没说。

  他把宁跃给重新拖了进去，告诉他：如果不打扫卫生的话，就滚出郁家。

  宁跃当时吓坏了，他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？因为他不打扫卫生就要把他赶出去，真是不知人间疾苦，之前他和宋悦茜在外边住的时候，能找到住所就不错了，谁还讲究这个？

  虽然后来，他和宋悦茜从郁家搬出去，重新在外边住，他开始知道帮着宋悦茜打扫卫生的时候，内心也没有一丝一毫对郁锋的感激。

  所以在这种相处模式下，他还想着和郁锋当兄弟吗？

  肯定是不想的。

  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，郁锋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，缓缓松开了抱着他的手。

  宁跃生着病，稳定的情绪很容易再次波动起来。

  他看着郁锋不说话，慌忙道：我错了我错了哥哥。

  郁锋忽然间掐住他的脸当然，没用太大的力气，冷冰冰道：你当然错了，我不想和你当兄弟，就算你真的想把我当成你的哥哥，我也不会把你当成弟弟。

  宁跃有点委屈，眼眶又开始发红。

  郁锋松开了手，反正你本来也不喜欢叫我哥哥，以后也别再叫了，叫我一次，我一定把你了，记住了吗？我没有在开玩笑。

  宁跃知道，郁锋不爱开玩笑。

  他没想到郁锋能说出这样的话，可是现在让他再顶嘴，他是不太敢的，只好泛着泪光点头。

  宁宁乖，郁锋见他点头，语气就柔和了下来，重新抱住他，上次我问你，要不要我当你的男朋友，你没回答，现在能回答了吗？

  宁跃这次没有犹豫，点了头。

  他回抱住郁锋，身体还是有点虚弱的，哽咽道：怎么我生个病，你对我还不如平时啊？

  他这话完全就是无理取闹了。

  郁锋为了他请假一天，什么事情都没做守着他，为了他忙前忙后，又是请医生又是拿药，还给他弄了个小太阳。

  但是郁锋没有反驳，紧紧搂住宁跃，低声道：嗯，我坏，你之前不就知道了吗？

  确实。

  宁跃怒从心生，对着他的背锤了一下。